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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社团什么的还是省省吧

1.社团什么的还是省省吧

“擅自替别人下决定的人,我绝对无法原谅。绝对。”

“擅自阻止别人下决定的人,才最讨厌!”

这两句对白一直埋藏在我的潜意识里,每当看见她,就会浮现在眼前。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当面用‘讨厌’二字形容吧。虽然私下可能早就被很多人记恨了。

讨厌我……是吗?真巧,因为我也是。这么说来,我和她还是有共同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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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上旬的秋风飒爽,甚至已经有些寒冷。不过,这还不是值得让人穿上校服外套的时节,在衬衫里加一件短袖就可以在无风的环境里出行了。没有多少人会乐意披上那块明显是粗制滥造的深绿色混纺布的吧。跟军大衣似的。

直到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强烈的对流才终于让我意识到,凛冬将至。

那令我厌恶的既视感也接踵而至。

不过,为什么女版的校服就这么可爱啊喂!

“姜虢!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看到我你很失望是吗?我也很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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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认识她很久了,不过现在,也不算认识了。

她叫陆心蕾,不过一般我是不需要介绍的,因为她会非常主动地告诉所有初次见面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倒是很佩服这种能力。

既然如此,你们还是自己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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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不满我没有用言语回答她的惊讶,她又放大分贝重新问了一遍:

“你是没听到我说话吗?你在这里干嘛?”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别在意我,你请便。”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刘老师说让我放学来这里,没想到竟然是让我跟你这货作伴!?”

说‘你’就行了,‘这货’这两个字能不能去了?礼貌呢?

我于是板起脸回敬道:

“你以为我想看见你似的?神经质。”

“你说什么?!”

我不想继续纠缠她恶劣的态度和怒火中烧的气焰,因为再盛的气焰,都比不上寒风萧瑟。

“我说,你能不能把门带上?不冷吗?”

她把门重重地甩了过去,又健步走向了教室里离我最远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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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了高中开始,我就成为了一个劣等生。这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毁天灭地必须被封印的魔力,也不是因为脑袋突然被撞了。其实真正的契机我也不知道,只是从某一天开始忽然觉得,每天晚上累死累活地拼着写作业的生活我已经过腻了。那样的生活真的有意义吗?这个问题从我开始接受义务教育起,就一直存在于我的心里。但直到今年,我才有勇气彻底选否。

代价也是惨重的。在刚刚进入高一第一个学期的语文半期考,我就考出了三十九分的好成绩。顺带一提,满分是一百二。

接下来的故事可想而知,班级点名批评,教导处训斥,然后就是现在放学被留堂,自己一个人守在这空空如也的教室之中。直到刚才。

想到这里,我便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听听她被留在这里的原因。我们敬爱的刘老师不会有酷爱留人这种莫名其妙的嗜好吧?

“哎,我说……”

“说什么说?”马上得到了没好气地回复。

第一次跟她说话的人,也许会当即被吓得愣在原地哑口无言,不过我早已训练有素。

“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嗯?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半期考考了多少分?你告诉我,我就……”

“跟那个没关系!”‘告诉你’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我便已然被打断。

被她打断,我不是很意外。但想让她说出实话,也不是很难。

“哦?那你能和考了三十九分的在下被关在同一件教室,也真该感到荣幸。”这么说就可以了。

“三十九分……你真的彻底堕落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怜悯是闹哪样?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尤其是你的。

“我被批评的时候在睡觉的人没资格说我!……话说回来,你到底做了什么能和三十九分相媲美的事啊?”

她忽然瞪大双眼,急促地吸了一口气,表情也不自然了起来。

“要你管……”

一定是风纪问题,不会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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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衡量一个学生的标准只有成绩这一项,那么陆心蕾和我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不记得她考了多少分,也完全不感兴趣,因为她从来没有在一次考试中丢过多于十分,初中时代就是。只不过,初中时代的我不会输给她,要不然我也不会考入纬文。

基于以上原因,她不可能是因为学习问题被留堂。

至于风纪方面,她的近况我并不是特别了解,但最近每当听到有关她的传言,其他人都喜欢用一个‘浪’字来形容她。这个‘浪’到底是怎么浪,在哪方面浪,无从得知,但如果她真的有某方面的问题,我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从她的穿着就可以看出来了吧。撇开那烫得做作的卷发苹果头,明明是入冬时节,她却只是将女生版的红色外套胡乱披在背上,衬衫领口的前两颗扣子都是松开的,仿佛能让人若隐若现地看到事业线。校服的裙摆是改短过还是故意买了小一号的我并不能看出来,不过下面有衬裤护体,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很好奇她夏天的时候会不会还穿同一件裙子。应该不会的吧。不,应该会的吧。

在此请不要说一些“你到底在往哪里看啊”、“为什么坐得那么远还能看得如此细致”、“果然还是盯着人家女生的隐私部位在看吧你这绅♂士”之类的话。一是因为我自我吐槽过了,二的话,可能这就是青春吧,你说呢?

不过,这样的打扮确实能够魅惑同年龄的绝大多数雄性生物的吧。我如果跟她不是现在这种关系,可能早就喜欢上她了吧。

可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在这一条世界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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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在这里是干嘛的?”

“嗯?什么意思?”她不耐烦地回答道。

“在这里坐着总有个理由吧?”我摊开手,“别跟我说你是假装四处看风景。”

“要你管!”

这一次的语气强硬了很多啊。

我因为这强化过的语气,不由自主地退让了一下。

“呃……如果不是因为有特殊的原因,我也不会在这里傻坐着。你想听听看么?”

“不用了,一猜就能猜到,肯定是因为老师大发雷霆而被留到清校了吧?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连送分题都猜不到答案么?”

真是尖酸啊。真是准确啊。准确的我都有点无地自容了。

于是我又恼羞成怒地展开反击。

“你呢?不也被关禁闭了吗?还好意思说我?”

“我才不是呢智障!”

“那你是什么?神经质?”

“你够了没有啊!亏我刚刚还有点期待,敢情就是来这间教室听你吵吵来了?闭嘴吧你个魂淡!”

她是在踢了一脚旁边的桌子之后,站着把刚刚那些话喷出来的。好久没有见她这么生气了啊,我不禁还有点触景生情的意思呢。

开个玩笑,与其说‘好久不见’,不如说‘不如不见’。

但旋即,她又“扑通”一声坐了下来。她托着下巴,凝视窗外的神情,有一种莫名的忧郁感。真是违和的感觉。

但是违和的东西,往往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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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耐地沉默了半分多钟。

“喏,我也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对不起。”

她没有回答。主动舍弃自尊认怂也无法换取回应,真是卑贱啊我。

算了,这就是我啊,这自认卑微的一面,她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我也并不觉得羞耻。

我打开了桌上那本书。《海边的卡夫卡》,村上春树的名作。我是那种不论看什么格式的作品,只要第一遍非常喜欢,就会无限循环无法自拔的那种人。这本书我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书都翻旧了,还是放不下。听音乐也是,我创下过连续三天连吃饭睡觉都不停顿地循环同一首歌的个人记录。即使有人自称能打破这个记录,我也是不会信的。因为我不信有人睡觉时还带着耳机。除了我以外。

“真让人失望,这个世界。”

她忽然对着窗外这样说道。

“是啊。”短暂地回头后,我又翻起了书页。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哪里来的这么肉麻的问题?

“呃,还好吧。你呢?”又是出于本能的礼貌回复。

“一般吧。虽然也就到此为止了。”

“什么意思?”

她又不知为何,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趴在了桌上。

“前段时间放学以后,做了不少以前没做过的事,感觉还不错。从今往后就不可能了吧。真TM烦。”

陆心蕾同学,女生爆粗口可是会在大多数男生心目中扣分的哟!虽然少数重度抖M可能不会这么想,不过现实中我还没遇见过这种人。

她喃喃自语道:“早知道上周就不去那个酒吧了。”

是说了“酒吧”吧?我没听清楚啊,说了“酒吧”没错吧!不意外啊。

“那我也来猜猜:去酒吧撞见熟人被举报了吧?”

她一脸惊慌地朝我看过来,那愕然的表情仿佛在说:被这家伙听到了?他的听力也太好了吧?抱歉啊小妹妹,体检时听力最灵敏的就是我了。

“唔,呃……才不是啦!是被老师……”

才不是你个头,这不是比被别人举报还糟吗?

“真佩服你,能不小心到这份上。”

“我怎么知道刘老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啊……”

想必刘老师看见陆心蕾的时候,比她自己还措手不及吧。

“然后她就把我拉到隔壁的咖啡厅,上纲上线,自以为是地在那儿调教起来了。”

喂,你是该被调教啊魂淡。还有,‘调教’这个词用的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酒吧不都有年龄限制么,这个人是怎么混进去的?还有,是在哪里的酒吧?这附近不是工业区吗?撇开风纪方面的问题,单论她这惊人的胆识和过人的地理知识,我就有给她献上膝盖的冲动。

“然后她又说:‘看来这么放着你不管是不行的,从下星期起你放学给我呆到清校哪儿也不许去。’然后……你懂的。”

我懂了。不过她虽然嘴上跟我阐述这些破事儿,心里还是不希望我真的懂吧。

“你才是,彻底堕落了啊。”

“这跟堕落不堕落没关系好么?”

不,如果这都不算堕落的话,什么才算?去夜店跳脱衣舞?

“就算是好了,我觉得我这种‘堕落’方式,也比你那种无所为、自暴自弃的方式要强一万倍。”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可看不出来。我这种‘堕落’可是人畜无害的自我消极,才不会麻烦别人。”所以我也没眨一下眼睛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也没有麻烦别人好吗?我多数……都是自己去的啊。”

“自己去酒吧?”

她直起腰板,郑重其事了起来。

“是的,自己去酒吧,自己去KTV,自己去桌球厅,自己去网吧,自己去打羽毛球、乒乓球。总之能自己去的地方我都自己去过。”

这些都是自己去的地方吗?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和别人一起去,但是人一多了,气氛就会浮躁,就会更无聊。所以现在我都是自己去的。”

“喂,我说,就算你再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也还是胡说八道啊知道不。”

“我也没指望你懂!”

我也没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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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说我的事,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了吗,三十九分。”

“你数学什么时候这么废了?”

“是语文啦。”

她面色铁青地听我说完了这四个字,吃惊得嘴张得老大。

“啊?语文?语文三十九分?满分多少?”

我们考的不是同一场嘛?

“哇,说你堕落还真是抬举你了。”

这世界上所有的轻蔑仿佛都写在她的连上了。对于这句话,我却没有办法反驳。我去年可是以总分全校前十的成绩考进纬文的,现在的话……有没有倒数前十呢?

“哟呵,那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体谅我的心情了?”

“到底是怎么考出三十几分的啊?光作文就起码能拿三十分了吧?”

“作文好像没拿分呢。”

“交白卷了?”她满含鄙夷地问道。

“我写满八百了啊,不过听刘老师说,因为完全离题而且没有任何‘可取’的中心思想,所以没有得分。”

果然还是看我的文章生气了啊。也罢,我早就知道尖锐的文笔是容易被和谐的,所以这也算是明知故犯。可就是忍不住。

“哦。那数学呢?二十六分?”

你那顺理成章的推断又是几个意思?我数学可是拿了一百分的哟。

“满分一百二,你这分数也不怎么样嘛。”

“要不是因为没去背公式,我也能考满分。”

陆心蕾不信我。别不信我,我真的是因为公式忘记才丢了二十分的。复习的时候烦了,于是就睡觉去了,结果第二天睡过了头差点没赶上发考卷。

“除此之外,政治和生物的成绩还没下来,不过应该也高不到哪儿去吧。”

“说的也是啊,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接受审判的样子。”

她又趴了回去。她趴下的时候,胸口的第三颗扣子就会特别紧,似乎随时都会被崩开。

不,我是因为直视着她的双眼才会顺藤摸瓜地看到那个地方去的。不信你们自己试试。

“你就别再幸灾乐祸了。管好你自己。”

我把眼神从扣子那儿又移回了手中的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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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今后是不是就一直得这样了呢?

我们学校的清校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当然,有些特殊的社团和辅导课除外。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我即使拼死拼活,最早也得七点多才能赶回家了。七点多还要做饭,饶了我吧。

作业也只能在这间教室做了。不然就只能通宵做了。我一直很佩服那些连续通宵几天还能精神饱满地去上体育课的家伙,人与人的基因果然不一样。我只要睡不满八个钟头,别说体育课了,连英语课都能睡着的。

不过反正我也经常不交作业。

而且还有一件事。

“我说,心蕾。”

“干嘛?恶心死了。”

“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名字这东西是用来叫的。”

“我的名字不是给你叫的。”

“那好,神经质。”

“烦死了。闭嘴。”

你才烦。是你不让我叫名字的。

不过问题已经很明显了吧。撇下其他所有的事,我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和那边那位大姐在同一间教室里共度放学后安逸的美好时光的。即使以前可以,现在也绝不可以。

“所以你被禁足了多久?”

“哈?我怎么知道,刘老师说‘从今往后’,那就是从今往后了。你不会也是吧?”

我耸了耸肩膀。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嘛。

她侧过脸去,好像在极力掩饰她已经流露出的反胃表情。说实话,我也胃疼啊。尤其是看到你的脸以后。

“所以呢?我是不是今后都得在这教室里观察你的行为?”

我是猩猩吗?如果你是这么看待我的,也请你写一本《姜虢观察日记》出来看看啊。你要真能写出来我就认了。

“不好意思,看样子是的。”

“真TM扫兴。刘老师还说‘会有你想做的事的’。真TM胡扯!”

白痴,一听就知道那是在让你自个儿琢磨呢。

嗯?说起琢磨……

“我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组个社团什么的……”

“我跟你啊?那我宁愿去死。”

也是呢,我也宁愿去死。

“那你想怎么的。傻坐在这儿到天荒地老,你就开心了?”

她沉默了。

“唔……喏,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井水不犯河水,爱咋地咋地。”

真是简约的提案啊。真是不可能完成的提案啊。我们两个只要遇见,就会吵起来吧。

不过话说回来了,往常遇上不良学生,不都是放学直接关在班上,由老师亲自监视么?为什么到我们这儿,就关在另一间教室里,老师也不见踪影?

话说既然没有人监督,还是趁有机会了溜出去好了。免得在这儿斗嘴。

于是我把书随手扔进书包,准备卷铺盖走人。

“你去干嘛?”她问道。

“反正又没有人看着,早点走也不会有人知道吧,你说是吧?心蕾同学。”

“哼,你等着吧,迟早遭报应。”

我好怕怕啊。

她没有要走的迹象,仍旧是一个人托着下巴望向鲜红的夕阳。她的瞳孔也因为阳光的折射显得格外耀眼。

我却无暇欣赏她那张精致又可恨的脸,只是想着从哪个校门走才不会被人撞到。

还是西门吧。西门外虽然是条大路,但也正因为是大路,没有小卖铺学生多,人多眼杂。我可不想被熟人看见然后被举报,更不想被老师抓个正着。

再见了,陆心蕾;再见了,学校;再见了,我的烦恼。只要我还能跑,就不会想见到你们的。

因为你们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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